男寝，3栋502。
空调机呼呼地吹着冷风，浴室里水声哗啦啦地响，能听到里头于嘉寅扯着大白嗓哼着不成调的歌。
靠近洗手池的两个床铺都没人在，周焕靠着椅背发呆，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在挂选修的网课。
他手肘懒散地撑着椅子的扶手，食指和中指间夹住一只笔，偶尔漫不经心地转两下，转的不怎么走心，每次都只能夹住尾端的一点，笔要掉不掉的。
周焕身后是于嘉寅的桌子，各种乱七八糟的游戏周边摆了一桌子，乱中有序。他是宿舍里东西最多的一个人，搭了两层架子才把东西都归置好。
于嘉寅用的不是寝室里常见的笔记本，为了游戏体验组装了高配台式机，白色机箱和键盘炫酷地发出七彩镭射光。
他的屏幕也开着，挂着游戏。周焕脚一蹬，整个电竞椅跟他一起旋转半圈。
没错，是甘甜玩的那款游戏。
“咔哒”，洗手池那边传来一声开门声。周焕脚一蹬人又转了回去，手上无意识旋转的笔这次没有那么幸运地被他抓住，飞了出去。
于嘉寅拖沓脚步，拿毛巾擦着头发，脚上突然一痛，低头一看就是周焕那只水性笔。盖子飞走了，笔尖在他小腿上拉出一条长长的黑线。
“新学的独门暗器啊，哥们？”
于嘉寅一点没生气，弯腰把笔捡起来，回座位的路上还顺便捡了跟笔身分离的盖子，随手扔到周焕桌上，“物归原主了啊。”
周焕拿起笔，笔身沾了水，湿漉漉的，很不舒服。
他扯了张纸擦手，听到身后的于嘉寅又哼起了歌，伴随着鼠标轻点屏幕的声音和键盘打字的声音，唱着唱着还笑了一声。
一副热恋的样子。
比上学期网恋时还夸张。
“心情很好？”
周焕把椅背又转过去，面对于嘉寅的方向，他的眼睛很好，一眼就看出于嘉寅正在游戏里对另一个女生玩家发起“拥抱”，对方接了，两个衣袂飘飘的古装人物立马抱在一起。
于嘉寅哼着小曲也转过身来，看向周焕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没散去的笑意，“还不错。”
周焕唇边笑意不减，“什么事这么开心？”
于嘉寅眉毛一扬就想开口，但紧接着便意识到对方不是个适合他分享喜悦的人，他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，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说完，于嘉寅从柜子里取出吹风机，一边吹头发一边哼歌，两种噪音同时入耳，吵得周焕眉头紧锁。
他盯着于嘉寅的背影看了一会儿，半晌，沉默地转过身去。
于嘉寅吹完头发，摇晃着身体拿起发胶进了洗手间，他不再哼歌，改吹起口哨，手上抓头发的动作不停。
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，还是不满意，回头询问周焕的意见：“怎么样哥们？”
周焕面无表情地转头，点了下头。
“我觉得不太行，”于嘉寅对着镜子照了一圈，哒哒哒哒地跑回位置上翻出新买的发带，“学校这发型师太一般了，下次不在那儿剪了。”
回答他的是周焕的沉默。
于嘉寅戴上发带，看着镜子里的“阳光型男”，终于满意，又哼起了歌，拿起健身包，塞进一身换洗的衣服，眉飞色舞地对周焕留下一句“走了，今天晚点回”，然后头也不回、脚步轻快地出了宿舍。
周焕看了阖上的宿舍大门几秒，起身，跟了上去。
于嘉寅的目标很明确，下了宿舍之后左转，那边的路通向学校老街、西图、西操场，以及教职工小区。
周焕远远地跟在身后，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对方的目的地在哪儿，哪怕过程中会偶尔有一小段路跟丢，但没多久，明显心情不错的于嘉寅又回重新回到他的视线里。
与他的轻快雀跃相反的，是周焕愈发沉重的脚步，脚似有千斤重。
他麻木地跟着于嘉寅，直到西操场出现在眼前，所有的疑问似乎都有了解答。
此时快到晚饭时间，来散步遛弯打球的人都不少，人头攒动。周焕站在西操场的入口处，没动，从这里走过去，再往前就是教职工小区。
复杂的情绪在胸膛里翻滚，周焕沉默地看着远处快要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，不想相信也找不到其他理由。
他抬了下步子，眼前突然横过来一只手臂，挡住他的去路。
周焕顺着手臂看到表情如一潭死水的沈虑，他的唇色有些白，鬓边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，看上去已经等待很久。
沈虑没说什么废话，只丢了一句，“二十分钟后再去。”
周焕便瞬间明白，这位和自己的目的一样。
“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？”
周焕吐出一口浊气，走到一边的草地上，泄了劲似地坐下去。
沈虑没坐，洁癖发作，淡淡地看了周焕一眼，眼里的嫌弃很明显。
他跟周焕很久没说过话了，尤其是大二开学以后，基本上连眼神交流都没有。
他因为暑期周焕一个多月的独占而耿耿于怀，周焕则恼怒他忽悠甘甜提前返校。
两个人不会因为甘甜而交好。
相反，在之前的那种他们以为的一对二关系里，一个人的出局意味着另一个人的独占。
他们都烦透了对方，巴不得对方早点被甘甜一脚踢开。
但现在看起来，又好像不是这样。
“甘甜找我们的频率降低了。”
沈虑因为暂时的统一战线放弃过往的恩怨，他动了动脖子，“而每次不找我们的时候，于嘉寅都会很晚才回宿舍。”
他眉宇蹙起，“你呢，怎么发现的。”
周焕消化完沈虑说的话，“他和甘甜最近都开始玩新的游戏了，时间差不多。”
沈虑望着天边的霞光出神，“他的微信名字改成了一串数字，是甘的九宫格。”
周焕愣了一下，拿出手机验证，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用力绷得发白，他叹出口气，继续说：“他身上会出现甘甜家沐浴露的味道。”
沈虑垂下眼，“我放在床头柜里的东西少了。”
周焕冷着脸骂了声脏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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