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早，降臣从王远的怀中醒来。
二人靠着孤坟。
降臣看着一动不动但却睁着眼的王远，不禁问：
“大帅，你……一夜未眠？”
“嗯。”
“为什么啊？”降臣摸了摸王远的侧脸。
“本帅感应到些什么……希望是错觉吧。”
“啊？”降臣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。
她只能安慰自己：
一定没事的，有大帅在，一定没事的。
也许是为了缓解此刻的凝重，她看着周围还在熟睡的几人，悄悄凑到王远的耳边。
“大帅，需要……采阴补阳么？”
王远刮了下降臣的鼻头。
“需要又如何？你还能为本帅付出不成？”
“当然不，我把林旺给你拉来。”
“……”
王远一阵沉默。
可恶的妮子，敢调侃自己。
二人打闹着，降臣似乎想起了什么。
她看着王远的侧脸，指着坟茔子，道：
“大帅，既然你没有死，那这坟里边的……是谁？”
王远停顿了一下，眼中透过一丝哀伤。
他缓缓道：
“这里边……躺着的是水瑶。”
“水瑶？”降臣努力在脑海中思索着这个名字。
“当年本帅回长安时，她坐在本帅的马车里。”王远提醒道。
降臣的脸色一变，似是有些吃醋道：
“想起来了。”
“可是，她为什么会……”降臣隐隐猜测着什么。
王远将她揽进怀中，轻柔道：
“你还记得，本帅复活他们的手段吧？”
降臣愣愣点点头。
王远眼神深邃，徐徐道来：
“寒山与拾得是二位奇人，他们违背了生命往复的的定律，钻研出了复生之法，刻在……其洞窟的石壁上。
这一奇法，只有起灵之后，才可研习，本帅曾救活众人，便用的是这一手段。
后来，本帅内力枯竭，阳寿亏空，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了。
但，水瑶，她是百炼奇胎，在短短几年内，她便修行至半步化凡。
也许是她触摸到了天机，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，水瑶知晓了十万大山中复生之法的消息。
她在本帅离世后的第八年，来到本帅坟前。
动用了这一奇术。
本帅之躯，为假仙之躯……她为了复生我，耗尽了所有。
她死后，本帅与林旺将其埋葬在了原本属于本帅的墓地中。
刚复生的我，只有起灵境的实力，为了掩人耳目，也是为了担心其他一些因素，本帅只好隐姓埋名去游历山水。
一年后，本帅恢复至大成。
至此，回来寻你，寻故人，也……祭奠下她。”
王远的话说完了。
他的语气淡然，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。
但就是这极其淡然的语气，却在降臣的心中，激起了惊涛骇浪。
她沉默了半晌，眼角，有一滴泪珠落下。
她没有想到，水瑶会为了大帅，竟然会付出生命……
她道不明自己的情绪。
是惋惜，是庆幸，是敬佩，是其他什么……
她轻轻从王远的怀中抽出，抚摸着墓碑。
谢谢你，救活了我的大帅。
王远看着降臣的动作，半晌没有言语。
他的心底，沉静如海。
他惋惜吗？难过吗？悲痛吗？
也许只有王远自己知晓。
“大帅……”
“嗯。”
“你，喜欢过她吗？”降臣轻声问道。
王远微微沉吟，脑海中闪过那道跛脚的身影。
她会唱踏摇娘。
她会在王远首次对抗六万大军的时候弹奏十面埋伏。
她会因为自己多看她一眼而开心的无以复加。
“她唱的曲，挺好听的。”王远如是说道。
降臣愣愣地转过头，她早已泪流满面。
“大帅，你怎么能没有喜欢过她呢……那她走的时候，得有多难过啊……”
王远沉默了。
他的心永远翻不起波浪。
就像此刻他的眼波一样，没有涟漪。
“也许是本帅……活得太久了，早已看淡了儿女情长。”
“那我呢？”降臣轻声道。
“你不一样。”
“我有什么不一样？”降臣忍不住小声呜咽，“我没有她那么伟大，我很弱小，我甚至无法学习复生之法来救你，我只会在你身后期期艾艾……”
王远轻轻拍降臣后背，示意安慰。
他沉默。
也许水瑶的死，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但他知道，他爱的，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尸祖姑娘。
晨曦洋洋洒洒。
带着湿润，带着刻意。
愁绪像缠绕的棉，裹住了二人的心间。
仿佛有千万种情绪交织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降臣不懂此刻自己的哭是为了什么。
也许是心疼那个唱曲的姑娘。
也许是担心那痴情女子……会让王远永远忘不掉。
她觉得自己好自私，但她又无法克制这种感受。
“女娃娃， 额想吃席……吧唧吧唧……”
一阵模糊的梦话打破了哀伤。
萤勾挠了挠露出来的肚皮，翻了个身子，继续睡觉。
她的嘴角边流着一尺长的哈喇子。
“小羊羔……别跑，额来吃你辽……嘿嘿……”
降臣“噗嗤”一声笑了。
王远如释重负——
他最怕看到女孩子哭了。
很快，所有人都被吵醒。
李酒殇揉了揉眼睛，诧异道：
“没想到我们竟然在坟边睡了一晚。”
林旺嘴角带笑：
“我睡了八年，当年平川叔叫我守墓王。”
“哈哈哈哈！这个外号不错！”
李酒殇大声笑道，这才反应过来，道：
“那位平川大侠呢？”
晨间阳光上了枝头。
林旺咧出了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：
“他去……找他的婆姨去喽！”
“那挺好，那挺好，人到中年啊，总要有个家的。”李酒殇一脸认同道。
“嗯，平川叔的家，一定很温馨。”
林旺笑着。
他看到密林中有麻雀挟枝筑巢。
叽叽喳喳。
平川叔的家，一定很温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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